第338章(第2页)
说罢,他捻着花茎将其转了半圈:便是同一朵,花瓣也要分个美丑。
双眸随着话语微微眯起,长睫遮下了眼中的情绪。
田蚡和窦婴所代表的难道仅仅是儒学吗让这二人其中一个为丞相,另一个便做太尉也是刘彻自己的想法,只是田蚡看出了他的心思。
一山不容二虎,一个朝廷不能容下两姓外戚,而一位有野心的帝王也不会让他们凌驾着自己存在。
那就放着他们,两两相斗。
只是窦氏独大,太后所代表的王氏不想示弱,就只能选择聪明地悄悄潜伏,在阴影里慢慢扩张,与皇帝形成同盟。
然而少年并没有去赌注,赌注田蚡是否真真正正地站在自己这边。
现在的他仍有自信,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掌控好这两方势力,甚至让母族心甘情愿做好他的臣子。
只是刘彻这几日总是不免想起冠礼后的父皇。
气若游丝的父亲撑着力,枯瘦的手借助自己的手掌轻轻蹭在自己的脸庞。
——彻儿……少年当时凑近,就听见刘启一句:不要信你舅舅,更不要,依赖着你的母后。
后来仿佛还说了祖母,但父亲已经口齿不清。
那时的他沉浸在父皇陡然离世的悲楚,并没有去细想这其中的深意。
如今他执政已一年有余,在不断缓慢实行新政的同时,皇祖母与母后的偶尔插手让他有些不满。
培养外戚、恩惠母族,仿佛是所有皇后太后的必经之路,这些绝顶聪明又不甘示弱的女子都想在权力上分一杯羹。
刘彻自幼便明白:权力之上,不要对任何人抱有期待。
但皇祖母不行,母亲也不可以吗他长于深宫后院,从小就在母亲与姐姐们的关怀下无忧无虑地长大,在父亲刘启的注视里自由自在地撒野。
舅舅也很疼他,每逢入宫必会给他带上民间好玩的物件,祖母也总会拉住他的手,温温柔柔地同他说上许多。
这些都在他还未成太子前发生,也在他成为太子后依旧存在。
自他登基后,刘彻久违地,也可以说颇为新奇地感受到了一道正在一点点蔓延的裂缝,切割着现在的自己和那逐渐遥远的曾经。
亲情与权力究竟能否相融他一直都知道答案,只是道理的知晓与亲身地经历之间总是隔着洪流。
斗吧。
他淡淡评道,手中的蔷薇也轻飘飘落在地上,春陀跟住,又不禁回头望了眼地上残破的花蕊。
那一树蔷薇,正好少了唯一败笔。
不对的就应该拔去,无论是花还是人。
他只期望不会有花枯萎而不得除掉的一天。
这对于一个实际或许仍不满十六岁的少年来说,是一道难解的苦题。
他所选择的,只有防备。
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。
——辕固生站在长安的街,送他离开的马车已在城门等候许久。